追風趕月 跬步千裡——2024年新疆全面推進第四次全國文物普查實地調查
2024年10月,和田地區第四次全國文物普查隊在喀拉墩古城進行普查。劉瑞卿攝
穿梭在群山和峽谷間,行走在田野和沙漠中,摸清文物資源“家底”,對文物點進行定位、拍攝和記錄……剛剛過去的2024年,新疆108支隊伍的693名普查隊員扎實、全面推進實地調查,步履不停奔赴天山南北,為廣袤大地上散落的不可移動文物“登記身份”,取得豐碩成果。
記者從自治區第四次全國文物普查協調工作機制辦公室(以下簡稱“四普辦”)獲悉:截至2024年12月30日,自治區第四次全國文物普查(以下簡稱“四普”)已復核自治區第三次全國文物普查(以下簡稱“三普”)文物點7963處,新發現文物點1713處,“三普”復核率84.2%。全疆96個縣級普查單元中,73個縣級普查單元已完成復核工作。
新老同攜手 共走“四普”路
1月3日上午10時,寒意未消。自和田市驅車出發,經315國道,輾轉來到墨玉縣薩依巴格鄉烏恰特村一處石窟前。和田地區文物普查隊員們的一天從趕路開始。
這天,他們的目標是從位置、地形、四至邊界、文化內涵等角度,全面揭秘這個未被“三普”收錄的文物點。
自2024年5月“四普”轉入實地調查階段以來,各項工作有序進行,散落在新疆大地上的不可移動文物信息持續更新,這有賴於自治區調集各方力量,組建了上百支普查隊,普查隊員近700名,人數比“三普”增加了近5倍。
“你們看,這個角度就是百年前探險者斯坦因在這裡考察時拍攝照片的方位。”開工前,和田地區文化體育廣播電視和旅游局文博科科長買提卡斯木·吐米爾饒有興致地向普查隊裡的年輕人介紹起了歷史,由於崖壁上方坍塌,堵住了入口,這個洞窟在歲月的長河中失去了蹤跡,這次普查使它“重見天日”。
從事文保工作30多年的買提卡斯木平日裡話雖不多,談起文物來卻頭頭是道。自20多歲入行文博領域,他連續參加了“二普”“三普”工作,從前輩身上,不僅學習到了文物普查經驗,也慢慢體會到其中的樂趣和意義。幾十年過去,買提卡斯木從當年的青澀少年成長為普查隊中公認的“老專家”。
在買提卡斯木看來,“四普”是文博隊伍十余年之后的再一次廣泛集結,“老+新”的普查隊伍結構也讓基層文物工作隊伍激發出新活力。
喀什地區12縣市,2024年復查文物點667處,文物數量這麼大,文保中心人手少,專業力量不足,普查怎麼開展?喀什博物館副館長亞力昆·賽依提坦言,起初他一度壓力很大,直到在自治區參加了第四次全國文物普查領導小組辦公室組織的培訓,才對喀什普查工作有了信心,“自治區普查機構系統謀劃、統籌推進,不僅組織我們參加了國家文物局主辦的重慶試點培訓班、西北片區輪訓,還安排了一線指導員,助力喀什成立18支普查隊同步啟動實地調查。”
在洛浦縣杭桂鎮阿爾克吾斯塘村以北的沙漠中,記者曾跟隨普查隊員麥提玉蘇普·伊米爾哈深入喀拉克爾遺址的一處農田遺跡,學著找文化層、灰坑,辨認陶片、石器。這個來自和田地區博物館的年輕巴郎剛入職不久就投身到“四普”工作中。短短幾個月,讓他踏踏實實親近了田野,親近了歷史,感到收獲滿滿。
來自北京大學、中央民族大學、新疆大學等十余所高校的百余名文物全科生投入全疆96個縣的文物普查工作,成為“四普”隊伍中最年輕的面孔。
21歲新疆大學學生署阿克·吐亞克別克所在的尼勒克縣“四普”工作隊有8個00后尋寶小隊員,他們最愛聽的便是80后隊長王新平分享文物故事和野外經驗,“野外遇見蛇怎麼辦?高山滑草是種怎樣的體驗?這些知識是書本上學不到的。”署阿克說。
對於文博專業師生而言,參與“四普”是一次非常難得的實習實踐機會。“通過近距離接觸古建筑、石窟、碑刻等不同類型的文物實物,學生能獲得直接、感性的認知,將課堂所學的理論知識應用於實踐,豐富了專業知識儲備,開闊了視野。”中央民族大學教授、莫爾寺遺址考古發掘領隊肖小勇說,文物普查一線工作環境艱苦,工作量大,學生實際參與相關工作,對於自己所肩負的文化傳承使命有了更為深刻的認知。
科技來加持 遍訪尋文物
新疆分布有不可移動文物9000余處,其中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133處、自治區級文物保護單位620處,世界文化遺產“絲綢之路:長安—天山廊道的路網”中國22處遺產點,6處在新疆。這些珍貴的文物和文化遺產講述著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故事,是有形有感有效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重要載體。
因為新疆地域廣袤,不少歷史遺存都分布於人跡罕至之地。好在有高科技助力。相比以往的普查,數碼相機、無人機航拍、三維掃描建模、北斗定位儀智能手持採集終端等已成為“四普”標配,樣樣都是隊員的“傍身技”。
和靜縣一處墓葬外,和靜縣文物保護管理所所長王忻擺弄著兩件“寶貝”——一件是無人機,可以快速覆蓋廣闊區域、完成高清晰度拍攝﹔另一件是RTK測量儀(實時動態測量儀),能實現文物位置厘米級定位。“科技賦能文物普查,提升了我們的數據質量和工作效率,特別是文物本體認定的精確度和全面性。”王忻說。
王忻介紹,和靜縣總面積3.96萬平方公裡,山區佔九成以上,幾乎都有文物分布。鑒於特殊的地形特征及文物分布狀況,和靜縣與西北大學文化遺產學院開展合作,協調了多位專家學者參與普查工作,同時運用先進技術手段與傳統田野調查相結合的方式,力求詳盡地記錄每一處文物的現狀、歷史與文化價值。
同樣受益的還有昭蘇縣夏塔古道專項普查活動,“夏塔古道普查區域道路崎嶇、環境惡劣,普查隊通過騎馬、徒步等方式,翻越海拔3600米的哈塔木孜達坂,行進140余公裡。在人力、畜力都無法到達的情況下,當地調用直升機打通了普查‘最后一公裡’,實現古道普查全覆蓋,也成為全國首個直升機參與普查的案例。”帶隊專家、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教授陳凌感慨。
自2023年10月國務院印發《國務院關於開展第四次全國文物普查的通知》以來,新疆迅速行動,主動作為,制定印發《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第四次全國文物普查實施方案》《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第四次全國文物普查宣傳工作方案》等,完善頂層設計,為“四普”工作保駕護航。
由66名不同領域的專家迅速組成新疆文物普查專家庫,加強對各地普查工作的技術指導﹔抽調自治區文物考古研究所、自治區文物保護研究中心、西北大學文化遺產學院、新疆大學、伊犁師范大學等文博單位業務骨干和高校師生組建14個業務指導組,分派至14個地州市進行普查業務指導﹔各地還充分發揮援疆省市和對口單位的技術指導作用,加強普查工作中的專業支撐。
衣沾不足惜 但使願無違
在帕米爾高原的群山裡穿行,要注意腳下坎坷不平的牧道,要俯身避開隨時掉落的石塊,還要及時跟上隊伍,以免迷失方向,這是塔什庫爾干塔吉克自治縣“四普”工作隊的工作日常。
隊員程超是首次參加文物普查工作的“新人”,讓他印象深刻的是參與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公主堡古城遺址的普查工作,因遺址地處高山頂部,需要攀爬坡度近60度的山坡,山路布滿碎石,稍不留意腳下就會打滑,他和前輩們手腳並用緩慢向上攀爬,耗時近兩小時才抵達,“普查時爬坡上坎、攀爬懸崖峭壁、上樹拍照都是常態,但前輩們毫無怨言,他們身上有一種情懷。”程超說。
位於阿勒泰地區最東端的青河縣查干郭勒鄉三道海子夏牧場,有一處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三海子墓葬及鹿石遺址,這裡最高海拔超過3300米,全年僅七月、八月可以進入。
由於道路崎嶇,加之海拔高度的攀升,到達遺址時,天空下起小雨,不少隊員出現高原反應,但沒有一個人說苦,“尤其是到了夜晚非常冷,大家隻能裹著棉被上傳當天的文物數據。”隊員王會說。
遼闊的地域、復雜的地形讓普查成為漫長的馬拉鬆。文獻所載的“移摩道”是天山東部進入准噶爾盆地、古代游牧人群進入天山牧場放牧的重要道路之一。這裡地形復雜、氣候多變,高山、深谷、河流交錯,最高工作區域海拔3400米。普查人員在連綿起伏的群山中行進數日,每天的飯量和用水量要嚴格控制,每人每天兩瓶礦泉水,早餐一袋泡面,中午掰幾塊馕……
對於普查隊員來說,在“四普”路上,這些都是常態。買提卡斯木的筆記本上寫著這樣一句話: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違。雲淡風輕的背后,是日拱一卒的堅守,也是業精於勤的沉澱。
被問及參加“四普”最大的初衷和動力,“四普”人不約而同談到熱愛和責任——讓我國文物資源“家底”更清晰、讓源遠流長的歷史文化更可見可感。
“通過第四次全國文物普查,我們將更加清晰地掌握新疆乃至全國的不可移動文物資源狀況,為文物保護與管理工作奠定堅實基礎。相信在全體普查隊員的共同努力下,定能守護好這份寶貴的文化遺產,讓歷史文脈得以永續傳承。”“四普辦”常務副主任、自治區文物局局長李軍說,通過“四普”摸清家底,建立國家不可移動文物資源大數據庫,繪制一張精准的文物地圖,既是文物實現全面保護、系統保護及整體保護的重要前提,也是挖掘價值、有效利用、讓文物活起來的基本依托。新疆不可缺席。(劉萌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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