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策勒縣:在“綠進沙退”中造福於民

近日,村民在採挖肉蓯蓉。位於和田縣塔瓦庫勒鄉的蓯蓉小鎮,栽培梭梭林近4萬畝,年產肉蓯蓉2000噸,帶動周邊群眾增收。 許曉龍攝
深秋時節,來到策勒,除了星星點點的沙丘,還可以看到大片金色的胡楊、梭梭,以及泛著些許紅的檉柳。再走近點,還可以看到矮一點的駱駝刺、花花柴……
誰曾想到,歷史上,這裡曾三次被風沙掩埋,縣城被迫搬遷。如今,歷經40年,新疆策勒縣恢復沙漠自然植被25萬畝,流沙后退8公裡,風沙天氣從每年270天降到126天,擺脫了沙漠對縣城的威脅。
從“沙進人退”到“沙退人進”再到如今“人沙和諧”,策勒縣荒漠化防治取得的成就,也是近年來新疆推進綠色發展的真實寫照。
堅守 綠色屏障逐漸加固
10月31日,中國科學院新疆生態與地理研究所策勒沙漠研究站(以下簡稱“策勒沙漠研究站”)建站40周年學術研討會暨策勒縣生態屏障綠色長廊建設動員大會召開。
對策勒縣而言,這是一次盛會。
當日,策勒縣委書記賀山峰宣布啟動“三大生態屏障、三條綠色長廊”建設,計劃用10年時間建設約12萬畝生態屏障。預計到2032年,全縣森林覆蓋率達2.5%以上,綠洲森林覆蓋率達50%以上。
這個10年建設目標,承載著策勒縣群眾的期待,更多的是他們對未來發展的信心。
“建設‘三大生態屏障、三條綠色長廊’,勢在必行。從現實要求看,這是守牢生態底線﹔從策勒發展看,這是優化營商環境,保障和改善民生。”賀山峰說。
會議當日,策勒縣人民政府與策勒沙漠研究站簽訂荒漠化綜合防治框架協議。雙方將在荒漠化防治、脆弱生態系統修復、水資源、生態沙產業等方面加強合作。
事實上,雙方的合作,可以回溯到40年前。
20世紀80年代初,沙漠前沿逼近到距離策勒縣城僅1.5公裡,沙臨城下的局勢讓策勒綠洲再次告急。1983年10月,自治區人民政府和中國科學院新疆生態與地理研究所(原新疆生物土壤沙漠研究所)聯合成立策勒沙漠研究站。
40年來,策勒沙漠研究站一代又一代科研人員圍繞區域脆弱生態環境治理和農牧民增收所急需的關鍵科技問題,先后研發出流動沙丘治理技術、檉柳大面積恢復技術、肉蓯蓉接種技術及棉花“雙層雙株”高產栽培技術等,累計獲得各類國家級、自治區級等成果獎58項。
策勒沙漠研究站現任站長曾凡江1997年來到這裡。他回憶:“剛來的時候,眼前隻有一條灰禿禿的沙子路,是農民到沙漠裡砍柴蹚出來的。現在的研究站,交通便利,生活和工作條件良好,各項研究設備完善。”
“這裡生長著多種植被,它們承載著特殊的使命。”曾凡江介紹,我們先在這裡試驗示范,種植成功后再推廣到更多地方。
正是一代又一代像曾凡江一樣扎根南疆的科研工作者,使得策勒縣綠色屏障逐漸加固。40年時間,策勒縣森林面積從12.7萬畝增加到102.25萬畝,森林覆蓋率從0.24%增加到2.16%,縣域生態環境和人居環境得到極大改善。
數據是對變化最好的印証。來自自治區林業和草原局的數據顯示,1961年—2022年,新疆年平均沙塵日數每10年減少5.3天,年平均沙塵暴日數每10年減少1.4天。
探索 增綠與增收共贏
10月30日一大早,策勒縣策勒鄉托帕艾熱克村村民麥麥提阿卜都拉·艾麥爾就來到一大片檉柳林中挖大芸。
大芸,又名肉蓯蓉,能活血、提高人體免疫力,被譽為“沙漠人參”。
“這兩年行情好,今年我家的大芸已經賣了近13萬元,剩下的還能賣近8萬元。”麥麥提阿卜都拉一邊挖一邊咧著嘴笑,“這多虧了中國科學院專家的指導和幫助,種了檉柳,風沙小了,還能掙上錢。”
麥麥提阿卜都拉說,做夢都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能靠沙漠掙上錢。
讓“沙漠掘金”成為現實的正是策勒沙漠研究站的科研人員。他們研發出了在檉柳和梭梭根部接種肉蓯蓉的相關技術,並已突破肉蓯蓉接種技術瓶頸,建立了肉蓯蓉高產穩產的種植技術模式。該成果已在我國西部干旱區相關區域實現規模化應用。
曾凡江介紹,在檉柳或者梭梭根部接種肉蓯蓉后可連續收獲3—4年,效益很可觀,大大提高了村民們造林的積極性,真正實現了可持續發展。
不僅如此,科研人員還提出了“雙層雙株”棉花高產種植模式,使得棉花單產連續3年打破世界紀錄。該成果被中國“兩院”院士評為2001年度中國十大科技進展。
第六次全國荒漠化和沙化調查結果顯示,新疆荒漠化和沙化土地面積首次實現“雙縮減”,結束了全國唯一沙化土地擴張省區的歷史,實現了“綠進沙退”。
然而,作為我國荒漠化、沙化土地面積最大的省區,新疆沙化土地面積大、分布廣、程度重、治理難的基本面尚未根本改變,荒漠化防治和防沙治沙工作形勢依然嚴峻,筑牢綠色屏障,實現綠色發展需要更多力量共同參與。
和田好滋味棗業有限公司負責人任濤,2013年從河北來到新疆投資,吸引他的正是新疆得天獨厚的資源優勢。“新疆的棗大、甜,這和當地的氣候優勢密不可分。”任濤說。
於是,他帶領團隊在洛浦縣種植駿棗。如何把眼前的沙地變成適合駿棗生長的沃土,是任濤首先要解決的問題。在技術人員的指導下,任濤通過設置網格、配置防風林,不僅種活了紅棗樹,還為當地荒漠化防治貢獻了一份力。他種植的紅棗畝產由2017年的70公斤提升到300公斤,預計每畝地純收益近3000元。
“你能想象這裡10年前還是一片沙漠,幾乎寸草不生嗎?”任濤指著眼前挂滿棗子的近千畝紅棗地說,棗子長出來就不愁賣了,收購商這幾天就來,到時直接裝箱運走。
就在記者將要離開時,起風了,卷起了點沙塵,可以看到遠處的樹枝隨風搖曳,地上落了些葉子,眼前挂滿果實的紅棗樹竟紋絲不動……
思考 讓成果惠及更多人
荒漠化是影響人類生存和發展的全球性重大生態問題。荒漠化地區與經濟欠發達地區、少數民族聚居區等高度耦合。
新疆荒漠化土地106.86萬平方公裡,佔新疆國土面積的64.18%、佔全國荒漠化土地的41.52%。經過與風沙的長期博弈,新疆實現了從“沙進人退”到“綠進沙退”的蛻變。進入新時代,荒漠化防治迎來新挑戰。
在策勒沙漠研究站建站40周年慶祝活動中,曾凡江提出了未來十年的發展目標,其中一個重點就是如何讓防沙治沙成果惠及更多人。
“科研的最終目標就是把論文寫在大地上。”曾凡江說。
每次有什麼科研成果,曾凡江就想如何和實踐相結合,讓村民受益。例如,摸清荒漠植物與水分、養分和鹽分的關系后,曾凡江就帶領團隊在試驗示范基地建立荒漠植物優化管理和合理利用的技術模式。該成果在南疆累計推廣近5萬畝,不僅為干旱區退化植被修復提供了理論依據,而且對區域生態建設和特色生態產業協調發展具有重要指導意義。
讓成果惠及更多人,還應當包括更便捷的操作方法。中國科學院西北生態環境資源研究院研究員屈建軍說:“目前我們形成了草方格固沙、生物結皮固沙等治沙模式,但在技術標准化等方面尚有欠缺,應當進一步健全防沙治沙標准體系,在機械化推廣方面加強研究,讓防沙治沙實用技術和模式實現規模化,真正惠及更多人。”
眼下,曾凡江正帶領團隊積極嘗試駱駝刺的工廠化育苗,努力實現規模化種植,最終帶動產業化發展。“駱駝刺不僅是一種優良的防風固沙植物,還是一種優良牧草,在干旱區發展潛力巨大。”曾凡江說。
不止於此,他還帶領團隊積極研究油莎豆、四翅濱藜等既能實現防風固沙又能為村民帶來效益的植物。
“必須讓當地群眾從荒漠化防治中得到切實的利益,這既是我們的目標,也是治沙工作取得成功的最有力保証。”曾凡江說,利用的時候要注意保護,確保可持續發展,隻有這樣才能真正實現人沙和諧。
■快評
向科技要治沙動能
不久前,中國科學院新疆生態與地理研究所策勒沙漠研究站發布的一組數據顯示,該站成立40年來,共獲得國際獎、國家級獎、省部級獎等各類成果獎58項。
例如,該研究站提出了流動沙丘治理模式,構建了引洪灌溉大面積恢復檉柳植被的技術體系。這套技術體系1995年獲得聯合國環境規劃署頒發的“全球土地退化和荒漠化控制成功業績獎”2項,已在中亞、非洲等區域推廣應用。
該項技術實際上取之於村民個人經驗。一代又一代科研人員經過充分論証、系統研究,並在不斷試驗示范的基礎上,總結科學規律,賦予其科學方法,最終形成技術體系,並大面積推廣。
如果沒有科學方法加持,該技術可能僅作為村民個人經驗,甚至可能在若干年后銷聲匿跡。目前,該項技術已經乘著共建“一帶一路”倡議的東風走出國門,惠及更多人。
新疆是我國荒漠化土地面積最大的省區,盡管荒漠化和沙化土地面積首次實現“雙縮減”,實現了“綠進沙退”,但在全球變暖的趨勢下,極端氣候事件增加,比如高溫、干旱等,這也為荒漠化防治帶來更嚴峻挑戰。
在這樣的背景下,依靠科技作為支撐,提高荒漠化治理質效顯得尤為關鍵。一方面,我們要提高防沙治沙的科學化水平,堅持預防為主、科學治理、合理利用的方針,推廣使用鄉土樹種、草種,堅持宜喬則喬、宜灌則灌、宜草則草,喬灌草相結合,確保防治的質量和效果。
另一方面,我們要提高防沙治沙的機械化水平,加大對防沙治沙新材料、機械化設備等的研發力度,努力節約勞動成本,提高荒漠化防治效率。
我們還應當充分利用第三次新疆綜合科學考察這一契機,建設荒漠生態大數據服務平台,構建干旱區植物種質資源庫、專家智庫、沙漠治理知識庫等,努力打造數字化荒漠治理新名片。(謝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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